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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一厘米的仁慈 | 乱斗

2025-02-15 10:18 p站小说 8290 ℃
我是一名光荣的帝国士兵。
虽然体检成绩并不理想,我不能抵达一线战场扛起枪支开疆拓土,但是我肩负的任务也是举足轻重的。
兵马未动粮草先行。我军之所以能够横行天下,靠的就是一支拥有强大后勤力量的补给部队。我军通过世界第一的科技力量,研究出了通过机器将人类的生物质能转化为化学能源的技术。这样我们可以使用几乎无穷无尽的占领区叛乱者作为后备能量,我军才能在一场又一场的战争中以战养战,立于不败之地。所有的叛乱者与战败国俘虏都会被送到远离人居的荒野。被送入戒备森严的工厂中,通过机器让他们的身体成为支持战争车轮前进的燃料,同时他们产生的能量也可以用于改善帝国公民的生活环境。我就是这样的工厂里的监管者。为了能够持续地提供能源,帝国并不会把他们一刀杀死了事,而是通过搔痒的方法,缓慢但持久地获得能量。
来到这里的叛乱者有老有少,但是对于我来说并没有什么区别。反抗帝国的统治就是违背优胜劣汰的规律,违逆规律的事情就应该在不为人知的角落默默消失掉。
又是一个大晴天。我对着镜子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装。今天工厂又要接受一批俘虏。数量还不小。从这批人的数量上看,我军应该是高歌猛进,敌人应该已如风中残烛,只剩最后一击,战争就可以结束了。
一列卡车从茫茫的地平线边缓缓地向着工厂驶来。轰鸣声停止,后箱的大门打开,里面一个挨着一个坐着的全都是被绳子绑住的少年少女。衣衫褴褛的他们大多数都红着眼眶,本来就灰头土脸的他们脸上被泪痕冲刷得泥泞不堪。突然被阳光照到的他们不自觉地用手挡住光线,同时一双双贼溜溜的眼睛恐惧地窥伺着我的脸——这些北国人应该已经知晓了自己接下来要面对的命运。我笑了笑,来这的人一开始都这样,不到三天,他们就会连这一丝恐惧都消失殆尽,只剩下得过且过的麻木。
不过,还有一个小小的问题。
有一个小小的女孩,顶多也就13、4岁的年纪,在这一群麻雀一样攒动的小脑袋中鹤立鸡群。虽然她的衣服破破烂烂,脸蛋却好像陶瓷一样白白净净,丝毫没有灰尘的痕迹,更没有一滴眼泪流下。车门打开,她却好像什么也没发生一样,笔直地挺着腰板。
小鬼们就像一队蚂蚁一样被领下了卡车。我死死地盯着那个瓷娃娃一样的女孩。过往的经验已经证明过一次,这样的人在工厂里就是祸害,上次有个类似的女的就成功策划了一场暴动,好在最后并未成功,她也被我处刑了三个小时才得以因为心脏病发作得以解脱。这次我决定把不稳定因素掐死在摇篮里。
“你过来。”我对着她扬了一下下巴。
少女犹豫了一下,向我走了过来。
“你穿这么破的衣服干什么,脱下来,扔了。”我直视着她的眼睛,硬邦邦地说着。
所有的女孩的头都转了过来,吃惊地看着这一幕。
她乌黑的眼球动了动,两只小拳头死死地攥着衣角,几乎攥出血珠。
但是她还是照做了。轻轻地捏着她破布一样的衣服,拽过头顶,护在身前。手指轻轻松开,破布便滑到了地上。她贫瘠但是已经开始发育的身体只着单衣,暴露在了众目睽睽之下。尽管如此,她的眼睛却还是像湖水一样,几乎没有波澜。
我盯着她的脸。
“你叫什么?”
“伊娃。”她回答道。
“不,从今天开始,你就没有名字了,排回队去,领你的编号。记着,不要反抗命运。”


少女回到了队列中,突然停下脚步,转过身来又冲着我用北国语大声说道:“白杨党人不相信命运,伟大的卫国战争必胜。”我顿时觉得很好笑——她在刻意模仿那些大人,叫嚣着她自己并不能理解的口号。我的判断没有错,像她这样的叛逆之徒确实是这群孩子当中最值得重点关注的对象。我默默记住了她的脸,并对她说道:“精神很不错,保持下去!希望明天还能看到这么生龙活虎的你。”我想,无论她是在努力掩盖自己的恐惧,还是真的对即将到来的命运压根就一无所知,她作为电池的结局都不会有任何改变。工厂有一套严格的程序确保一切工作都不出岔子,我要做的只是履行好自己的职责——保证每天的发电量达到相应的指标,仅此而已。
这场插曲并没有引起什么骚乱,其他被吓坏的小混蛋们像驯顺的羊群被牧羊人引领着向前走,没有做出任何反应。这时,一名军官从领头的那辆卡车上走了下来,他的肩章上只刻着一柄军刀——比我要少一柄。他举起右手,朝我行了帝国军礼,自我介绍道:“伦道夫少尉,隶属东部战区第一综合保障大队獾支队。本批次俘虏共计445名,详细清单请您过目。”
“基本都是十三四岁的小鬼吧。”我递过一支烟,自己也点上一根,寒暄地问道。
“是,我们只是负责运输,听前线的兄弟们说,这批都是叛军的子弟——咱们端掉了一个军人家属住宅区。”
“给这帮无家可归的北国狗杂种们提供安身之所,工厂要改成慈善机构啦。”我吐出烟圈和黑色冷笑话。
“他们在这儿安度晚年,比什么地方都安全,哈哈哈哈。”伦道夫附和地笑着。他说的没错,从成为电池的人的平均寿命来看,用晚年这个词来形容并不夸张。
我们谈话间,士兵们已清点完人数,确实是445人,与清单上的信息核对一致,我便与伦道夫办了交接手续。现在,这445名新晋电池正式归属于工厂管辖了。电池们被押到大型隔离室,按照被分配的编号20人一列地站好,他们没有太多的休息时间了,经过消毒处理,体检分拣和必要的生理改造之后,他们就要进入发电舱,开始充满欢笑的余生。我一眼扫去便看到了B-12-1277,那个自称伊娃的硬茬,她在人群里站得笔直,高昂着头,眼中看不到一丝恐惧或是迷惘。
“20人一组,排好队进入洗净室。”
透过大型隔离室的单向透光玻璃,我注视着电池们被领入旁边的洗净室。在工厂工作了这么多年,对于那套程序我已经了如指掌:剃去体表毛发后,机械臂会帮这些北国杂碎们张开手脚,用金属镣铐束缚住他们的躯干、四肢和头部,随即是手指和脚趾,确保身体最细微的关节都无法动弹,从而可以让水柱和消毒液精确地喷射到他们身体的每一寸皮肤上,然后由机械臂将他们擦洗干净。这个环节被称为“表面功夫”,大约会持续三十分钟,有少部分人——占比不到90%的人在这一步就已经痒得受不了了,甚至因为失禁导致洗净程序重启,这样也好,可以让他们对未来的生活方式产生大致的心理预期。接下来是由内而外的工作,清理完那些皮肤最深处的污垢,我们会进一步深入他们的身体内部,他们的嘴唇和牙齿会被机械臂强行撬开,另一只机械臂则会温柔而不容拒绝地固定住他们的舌头,接下来,细微的水柱将彻彻底底地给他们来一个贴心口腔护理,这滋味甚至会让他们忽略同步进行的耳道清洁——如果你想象不到那种感觉,大可以试试在冲澡的时候用淋浴喷头冲一下自己的上颚。与此同时,下半身的工作大约已经进行到第三轮了,这一轮排出的应该已经是不带杂质、无色无味透明的灌肠液。此时,根据对象性别不同采取的特色清洁手段也会启动,一些男孩可能会享受到包皮被翻开的人生初体验,相信这感觉将令他们颇为难忘;女孩们则更加不幸,因为生理构造的原因,她们的程序持续时间将比男孩们平均长上三到五分钟,直到每个褶皱都被刷得一干二净。起初,洗净程序确确实实是为了消灭俘虏们身上可能携带的病菌和寄生虫,保证他们基本的卫生状况,从而作为电池发光发热的时间能够尽量久一点,后来,这套程序则同时起到了下马威的作用,用来告诉那些可怜的王八蛋:这一切只不过是个开头。
此时,我的脑海里浮现出了这样的念头:也不知道伊娃——B-12-1277被洗净处置时会有什么样的反应呢?真不错,这股暌违已久的好奇心此刻竟然被这个小丫头激发出来了。还记得初赴任时,我对工厂的全套工作流程十分好奇。彼时仅在书本上读过人体电池发电厂的运作原理,每有新电池送到,都前去一睹为快,看着电力计量表的读数随着他们悲惨的挣扎而增长,我每每醉心于帝国科技的伟力。后来随着级别和职责的增长,工作渐忙,对电池的处置变成了例行公事,对于观察柴薪点燃的火焰这件事,我也渐渐失去了兴趣。柴薪被点就会着,人被挠就会笑,纵对少数冥顽不化的麻木分子,工厂的技术力也足够将其改造成行走的痒痒肉。怕痒之人的反应,这些年我见过无数,有狂笑不止者,有痛哭流涕者,有高声哀嚎者,有低声呻吟者,有张口欲呼而口不能言者。常年的工作甚至让我锻炼出了一种近乎玄学的超能力——仅凭一面之缘,我就可以判断对面的家伙最为怕痒的要害在何处、他被挠痒时又会是怎么样一种反应,其准确率八九不离十。然而上次暴乱的头领与前述种种皆不相同,大出我意料之外,在我亲手对她实施处刑的三天里,她一句求饶服软的话也没有说,自始至终骂声不绝,着实让我见识了一番北国语中关于祖宗八代、人体部位及排泄物的丰富表达方式。如今,重新引燃我好奇心的是,B-12-1277会是哪一种呢?她也会破口大骂吗,还是像其他人那样渐渐崩溃呢——潜意识中,我并不觉得她能做的比其他孩子好到哪里去。
就在这时,背后传来了汉娜的声音,“莱姆中尉,难得看到你来亲自监督接收程序——你似乎早已过了见习期吧。”
我立刻转身敬礼。这37岁的红发女人是维护这整套生体发电系统的总工程师,整座工厂对她来说就像自己的身体一般熟悉,她是客座人员,并无军衔,但就连我的顶头上司“厂长”都要尊她为大姐头。我向她解释道:“汉娜博士,毕竟他们都要被安排到我分管的机组,我可不希望看到一年前那件事情重演。”
“你也知道,那次事件之后,工厂按照上级的要求进行了大幅整改。根据目前的运作机制,即使在间歇期,电池的活动与互相交流也将受到严格的限制,仅以维持生命为最低限度进行运转,在这种情况下煽动暴乱几乎是不可能的吧……不过,谨慎总归是好事。你多盯着点吧,别忘了,会出问题的可不光是电池。”
“好的,多谢提醒。”
汉娜转身离去了。她的话似乎别有深意,但我无暇细想。有帝国最为精英的工程团队负责维护,防护措施又那么森严,工厂还能出什么问题呢。我回过头,继续观察电池们的反应。此时已经轮到B-12-1277一组人上洗净台,与其他小鬼不同,只见她毫不犹豫地张开双手,袒露胸脯,任凭机械手在她的身上摆布。她才刚刚开始发育,体毛较为稀疏,只是剃光她的一头长发花了一点儿工夫。程序有条不紊地进行着,脱毛结束就开始冲洗步骤了,由于身材过于娇小,尽管她始终一动不动,但机械臂对她定位所花的时间仍比平时还要多上不少。终于,她的每一处关节还是被严丝合缝地卡入了金属镣铐之中,跟着,水柱便毫无预兆地从四面八方射来。在此过程中,我一直紧盯着她的脸一动不动,我观察到,当水柱接触到她的皮肤时,她顿时就爆发出了激烈的笑,这反应与普通少女一般无二,从面无表情到大笑不止,这其中的切换时间甚至连一瞬间都不到。不错,她怕痒的程度和反应的激烈程度均相当理想,约处于同龄人平均甚至偏高的水平。水流在她赤裸的皮肤上扫射,打出许多细小的凹陷,在洗去她体表污垢的同时也冲击着她全身的痒感神经。我想,此刻她正绷紧了身体的全部肌肉,试图从水柱织成的火力网下逃脱,但是就连一厘米的距离也移动不了。水柱平等地照顾着她身体的每一个部位,脖颈、腋窝与股间这种容易藏污纳垢的所在自不必说,即便对于肚脐和趾缝之类皮肤娇嫩脆弱的地方,也采用同样的力道去冲刷,对于痒穴遍布全身的少女而言,这种全方位打击显然已经超过了她所能承受的范围。此前的强装镇定已荡然无存,她如今正疯狂地大笑着,因丝毫无法挣扎而绝望着,屈从于名为痒的生理反应——现在的她只不过是一只无助的雏鸟罢了。
很不错。人是无法与体制抗衡的,只能融入体制之中,而工厂就是帝国体制的具象化,每个人在其中各司其职,汉娜负责研究,厂长和我负责管理,有人负责操纵,电池们负责笑,只要每处部件正常运转,便能推动帝国车轮滚滚向前。身为荣耀的帝国公民,在这严谨而万世永存的体制中拥有自己的一席之地,这份安心感正是我生活与工作的基础。今天,B-12-1277在内的445人也将融入这个体制,无论此前他们拥有怎样的人生,此后都将成为齿轮与螺钉般的存在,所有身为人类的个性将被抹杀,余下的唯有身为零件所需的数据。洗净的程序大约还要进行20分钟,接下来他们将会接受感度测试,把那些数据确定下来。自从帝国的科学家发现了怕痒与电力的神奇联系后,这种被迫的笑就不再是简单的生理反应,它被细化为了几百个具体的指标,从不同的角度对“痒”这一概念进行解析,工厂有能力对其中80%以上的指标进行测试,然后综合分析得出结论,被试者更适合被分配到什么样的“岗位”上,最有效率地榨取他们的能量。这个检测的流程十分繁琐,所要花费的时间以及折磨的激烈程度也非洗净程序可以相提并论的。身为功利主义者而非虐待狂的我所关心的,并非那些北国杂种们所能承受的极限,只是如何利用最少的消耗达到最高的发电量而已。说实话,我现在已不怎么期待B-12-1277在这一环节中的表现了,毕竟只不过洗个澡就几乎能要了这个丫头的命。
这澡总算洗完了。孩子们被机械臂放到了地上,地面和墙面都被柔软材料填充,防止电池做出试图自残的行为。铐住四肢的金属镣铐已经松开,但是脖子上的项圈链接着的悬在天花板上的机械臂却并没有松开,它半拉半扯地带着这群小鬼往前走着——前方就是检测室了。就在此时,我不经意地又扫了一眼B-12-1277,我惊讶地注意到,她的脸上又恢复了那种平静,一种坚强的平静。
为什么会这样,任何俘虏吃了洗净程序的杀威棒之后,绝不会立刻恢复故作坚强的伪装,无论他们是坚毅的老兵还是狡猾的间谍,都会被自己怕痒的本能反应所出卖。此刻面前这昂首挺胸的丫头,会是在几分钟之前才被折磨得死去活来的人吗?我向副官交代道:“让我跟B-12-1277说两句话。”
“是,长官。”
副官停下了机械臂的行动指令,开启了玻璃墙上的对话窗口。我对那丫头说道:“B-12-1277,看起来,你很怕痒。”
她面无表情地回答道:“我确实很敏感,还有,我叫伊娃。”
我平时不会与电池废话太多,但她满不在乎的态度让我感觉颇为不爽,我强忍怒气,试图进一步威慑她:“亲爱的B-12-1277,刚才那根本不叫挠痒——用我们帝国话来说,那只不过是给你来了个小保健而已。很快,你会进一步理解怕痒这个词准确的含义,包括它的比较级和最高级。”
没想到B-12-1277闻言不为所动,她只是点点头,语气平静地说:“那时候我一定会狂笑的吧?”就像是在叙述一件旁人的故事,而她的表情则仿佛在说:“只不过挠痒痒这种小儿科而已,随你们的便吧,你们可以让我笑死,但没法让我屈服。”
我隔着单向玻璃盯着她的眼睛,明知道她那边根本看不见我,此刻却感觉她正在与我对视,有一股寒意从我的脊背上隐约浮起。我忍不住提高了音调,连珠炮似地,甚至有些失态地向她发了问:
“你知道工厂的游戏规则吗?区区电池不要再得意忘形了。等会儿,他们会一寸一寸地检查你的痒感神经,你猜猜他们有多少种玩法?我随便介绍一种吧:用两根金属探针扎在你的脚趾头上,不断调整两根针尖之间的距离,最终确定那块皮肤上的神经敏感到什么地步,在最短多少的距离里能辨认出那是两根不同的针——根据统计,对普通人而言这个值在0.01到0.1毫米的区间内,但愿你能创造新低记录。然后呢,然后我们会以那个最小值为基础单位,为你量身定制一双靴子,把你的脚牢牢包住,在靴底每隔一基础单位距离便设置一微型电磁脉冲发射器,将它们同时开启,这样仅仅在脚底一处,就可以达到被挠痒部位数量的最大化,也就是所谓数的暴力。——你,你不害怕吗?”
“我从生理上感到无比害怕。”B-12-1277一字一句地说道。
害怕也没有用,反正你过几天就会变得像其他人一样麻木,从反抗到心有不甘,再到最后认命。要知道,其他的电池都已经被洗脑成为每天主动准时打卡进入发电舱的工具人。
原本想要这样说,我:“害怕也没有用,反正你——”
我的话没说完,B-12-1277又打断了我。
“但白杨党人不会害怕,伟大的卫国战争必胜。”
又来了,这丫头是靠着这样的反动口号自我催眠的吗?我突然发现自己已经攥紧了拳头,连指甲都陷进掌心的肉里,我试图诘问一个电池,不想竟反被她弄得无话可说。可恶。1,1,2,3,5,8……我在心中默数了一下斐波拉契数列,这是帝国军校的教官传授的令人迅速冷静的秘诀。直到这时,我才意识到自己莫名恐惧的根源何在——这丫头的眼眸神色,却原来与我当年亲手折磨而死的那个母犬分毫不差,她的身影投在墙壁上变得甚是高大,似乎在对我发出嗤笑,那身姿分明便是那个该死的北国女人!
五,八,十三,二十一,三十四,五十五……莱姆,冷静,莱姆中尉,你要冷静。那女人早已断了气,绝不可能借尸还魂。这丫头是电池,我则是管理员,我们同处伟大帝国万世不易之体制内,务需各司其职,不可僭越……我不是政委,不需要给她上思想教育课,令她的心忠于帝国,只要确保她的身体在这工厂中,从早上九点到晚上九点,每天笑足12个小时,榨出足够能量输往前线,其他时间用于最低限度维持生命即可。好,很不错,八十九,一百四十四,我敢确定现在自己已经他妈的彻底冷静下来了,二百三十五,哦不,是二百三十三。
一阵呕吐感和眩晕感涌了上来,我摇了摇头,吩咐副官关掉对话窗口,继续操纵机械臂带她去检测房。我还有其他工作,还要仔细检查伦道夫少尉和他的獾支队送来的其他补给物资,以及发电机组工作状况的日常巡检。不能在这里耽误更多时间了。
就在乘坐传送梯去地下中心时,我凑巧碰到了“厂长”。
“帝国万岁。”我伸出手臂行礼。
“帝国万岁。哦,亲爱的莱姆中尉。怎么了?你的脸色似乎不是很好,最近工作压力很大吗?”
“没事,只是有些感冒而已。”
“莱姆啊,其实你真没必要这么事必躬亲的,你好像本来就是因为体质欠佳,才从作战部门调到工厂来的吧,再这么操劳实在是……再说你手下不是有的是人才吗?”
“我这人呢,就爱看看那ketzeln反应的蓝光,看着那些能量从电池体内流出,汇入帝国电网的洪流,我就感觉我自己的身心也与帝国得到了融合。对我来说,那就是休息。”
“这倒没错,我一直都觉得,帝国是有生命的,它就是一只巨兽,就像古籍中的贝希摩斯和利维坦。无论是电池们,还是咱们的血肉,最后都要铸成巨兽的铠甲。嘛,听说战争就要结束了,那帮北国佬蹦哒不了几天了,到时候发电指标应该不会这么紧张,咱们也可以好好休个假了。啊,我到了,再见,帝国万岁。”
“谢谢您的关心,帝国万岁。”我再次伸出手臂行礼。厂长出了电梯舱,我则继续向地下行去。
地下中心,一号机组,这里配置有上万个发电舱,是全工厂规模最大的发电机组。生体发电装置是本世纪最伟大的发明,就连东国人创造出的足以撕裂原子引发链式反应的“天使拥抱”大规模杀伤魔咒也无法与之相提并论。人体蕴含的化学能实乃有限,但通过简单的搔痒引发ketzeln反应,便足以不成比例地转换出高能的电量,这就是生体发电装置的原理,是帝国以战养战,征服天下的基础。来到此地,凝视着帝国科技的结晶,我的心灵再次回归了宁静,与此同时,刚刚B-12-1277的反抗给我带来的不愉快也变得淡化了。
工厂有多种型号的发电舱来完成引发反应和收集能量的工作,我分管的一号机组拥有最齐全最先进的型号。脚底最为敏感的F型电池会被赤身裸体地束缚在一种胶囊状立式发电舱里,出于人道主义考虑,一块完美贴合他们身材的不透明软板会将他们拦腰卡住,给他们上半身有限度自由的同时,又让他们看不到下半身的状况。他们只会感觉到自己的双腿被柔软的泡沫材质束缚具铐住,然后海啸般的痒感传来,其他的一切都变得不再重要。有人恋足,而我们只对足部的敏感度有兴趣:针对拇趾和小趾的刷毛密度与硬度有何区分?脚心不同区域的羽搔,硬刮,针刺与电击的切换频率应当如何规划?在脚后跟、脚背和前脚掌涂抹的感官强化剂的配比有何讲究?双脚轮流休息的时间需要精确到几秒才会确保敏感度不会因麻木而降低?凡此种种,帝国的工程师们苦心开发的各种挠痒工具之间的精妙差别,基于无数次活体实验所得来的宝贵数据之上设计的主控程序,想必他们也无暇去深入体会了罢。
相比之下,上半身更为敏感的U型电池则幸运得多,他们被允许亲眼看着一切是如何降临到自己身上的。为了给他们保持新鲜感,机械臂会不定期切换模拟程式,如果上午是在模仿人类手指的动作,那下午就会变成舌头舔弄的模式。一旦发现对象适应了肋骨部的点戳,针对腋窝的揉捏程序便会不期而至。如果有人试图强忍(一般只有死脑筋新人会这么轴),表现出不那么怕痒的样子,那么两条柔软的机械臂会悄悄爬上他们的胸口,对乳头的刺激一开始可能会很舒服,但是当那里充血勃起,被挑逗得性欲高涨的时候,伴随着戛然而止的失落感来临的将是对整个上半身所有痒点无差别的打击,直到对象的乳首变得不再坚挺,性感的刺激才会再开。一般来说能扛过五轮这样的折磨循环而不活活晕厥者,占总人数的比例大约是千分之三左右,但即使是这样的猛人也不会再试图去抵抗自己的本能反应了。总而言之,在这里让自己没那么痛苦的奥义,就是顺从机械臂的安排,展现自己最原始的一面,提供更多的笑声,从而免遭花样翻新的折腾。
在以前,全身怕痒程度较为均衡的S型电池一般会随机分配到F舱或U舱,现在有了专属于他们的型号。在那里,完成基本的束缚工作后,一些电极片会被贴到他们的身上,用电流与物理的双重刺激来最高效地激发他们的ketzeln反应。工程师们发现,通过特定频率的刺激,能够临时创造出敏感度超过其他部位的终极死穴,通过这种方式可以临时切换S型电池的极性,让他们暂时变成F型或U型。对于S型电池本人而言,他们的生活才是充满最多不确定因素的,过多的电流刺激甚至会让他们对自己身体状况的认知产生错乱,例如,在经受了一整天的脚底处置,接受了自己最敏感的部位是脚心这一事实后,却在第二天被告知自己的死穴已经被冷酷的工程师们擅自切换成侧腹了。更不幸的是,对于一般人来说不那么怕痒的部位,或者说是在呵痒打闹时,常常被人们所忽略的那些部位(诸如:屁股,后颈,脚背,小腿后侧等),同样可以被这种电流改写成可怕的唯一G点。据统计,正是因为这样的不确定性,单一部位的敏感度才不会因为长期刺激而下降,S型电池的产电效能反而是最为稳定的。
对于那些个人发电量长期超过指标的电池,仁慈的帝国也为他们提供了必要的奖励——仅仅针对私处的特化装置PF/PM型发电舱。由于电池被严格禁欲,但ketzeln反应又很容易引发性欲,因此被允许进入P型发电舱解决个人问题对于电池们来说可以说是最大的恩赐了。他们争先恐后地争夺着进入P型发电舱的名额,尽管他们都心知肚明:这种恩赐最少也会持续12个小时,真正能体会到快乐的部分可能只有起初的半个小时,而且从来没有人见过哪个电池最终能醒着从P型发电舱爬出来的。P型发电舱的内部相当宽敞,电池被允许躺在柔软的垫子上,在胶质束缚圈的帮助下充分舒展他们的四肢。今天是美好的假日,没有人会盯上他们/她们饱经折磨的腋窝和脚心,帝国的科技将全力服务于他们/她们的生殖器,让他们/她们感受到体制的温暖。PF型发电舱配有柔软的羽毛,它们只会在蜜穴的外缘扫划,很多被发电程序折磨得饥渴万分的女人在这一步就已经潮涌不止。针对阴蒂的震动工具才是接下来的重头戏,搭载了旋转、按揉、包裹、挤压、舔吮等数十种运行模式及加温、释放脉冲、高周波等辅助功能,比任何男人能做到的还要好上百倍,让她们的花蕊满溢喜蜜。最后,就轮到被称为“灵魂注入棒”的硅胶棒正式登场,我敢说,就是那个著名的大屌北国佬拉斯普京也比不上这玩意的厉害。深浅,力度和频率都经过专门设计,而且可以十二小时不眠不休地工作,把这帮欲求不满的娘们通通榨干。在PM型这边,硅胶棒也同样身负重任,我们在给那帮家伙撸管的同时,用它来直捣后庭,从他们鸡巴的前后两侧发起夹击,让他们交出该交的东西,哪怕是一滴私货也留不下来。有趣的是,这帮家伙长期作为电池的生活往往令他们的身体产生了微妙的变化,具体来说,就是因为日复一日的痒感刺激,以及长期无法满足的性欲,从而让他们的神经和大脑错误地在痒感和性欲之间建立了联系,即使有幸被安排到P型发电舱,在私处遭受服务的同时,他们的反应也并非纯粹的性满足,而是夹杂着ketzeln反应的倒错式高潮。论其证据,从那些一边狂笑一边潮喷/射精的家伙们,以及P型发电舱每天不输于其他型号的总发电量即可见一斑。
“报告,截至目前,一号机组本日发电总量已接近5000万千瓦时,超额完成发电指标。”
“很好。”
视察完一号机组运行状况,我与负责维护的工程师交代了几句。突发奇想,打算顺路去汉娜负责的二号机组那边逛逛。
与大规模量产的一号机组不同,二号机组担负的功能是实验次时代的技术,汉娜博士的诸多天才构想均在这里得到实现。一进入她的地盘,首先映入眼帘的是高十米,半径约2.5米的巨大玻璃试管,一只长有许多眼球与触手血肉怪兽漂浮在试管中的维生液里,汉娜给它取名叫做“莉莉丝”。莉莉丝的每一根触手都被金属链条拉扯着固定住,从四面八方射来的电弧刺激着这团恐怖的血肉,它没有嘴巴,无法发出任何声音,但是从它的颤抖频率以及试管底部的检测仪显示的指标来看,它正承受着远超乎人类想象的壮绝之痒感。据汉娜本人说,莉莉丝乃是实验的失败品,原本想将多名怕痒的人类进行合体炼成,激发出指数级上升的敏感度,新造出的完美怕痒个体原拟命名为“亚当”和“夏娃”,不想却弄出了这么个可怕的肉球——好在它也算是个痒痒肉球,可以提供千人级的发电量,除去维护措施及传输过程中的必然损耗,这套装置每日净产出的电量也足以支撑一整个轰虎级帝国机甲团日常作战所需之量。
绕过莉莉丝装置来到后场,这里,二号机组的重头戏乃是达卡斯级联合发电舱,和“欢声笑语”的一号机组不一样,这里所有的电池都被泡在营养液里,处在永恒的昏睡中。从一旁的梦境监控屏上得以观测到,所有这群人被汉娜博士的黑科技封印在同一个永无止境的噩梦里,在那里,痒的魔王统治着整个时间与空间,祂驱使着黑暗巨鸟奴役着这群人,让他们永远循环着无尽的笑。汉娜博士破坏了他们脑部用来正确感受时间流逝的腺体,因此,在现实中的每一秒钟,他们在梦中的体感时间都仿佛一年那么长,将如此巨大的苦难压缩到短暂的梦境中,其ketzeln反应所能产出的电量自是远非普通发电模式可比。要在梦中度过未来永劫的时光,唯一的代价就是他们的现实寿命会被缩短到只有几天到几周,因此,只有在一号机组被用坏的电池才会被送到那边去榨干最后的能量。
赞美伟大的帝国,帝国万岁!此刻,我不禁发自真心地想着。该死的北国佬,你们该屈服了,真该让你们都见识见识世界第一的帝国科技!你们那些可怜的士兵在帝国的火力之下不值一提,好时代就要来临了。
是对帝国的科技的信心让我重拾了第二次面对B-12-1277的勇气——那也是十天后的事情了。副官报告说,十天来,一号机组运行状况一切正常,这批新电池们和以往的每一批俘虏没有什么区别,大约在第三天,他们就学会了接受命运的安排,变成了没有思想的行尸走肉;他们像上班一样准时来到属于自己的发电舱,自己关上舱门,主动伸开四肢接受束缚,等待着帝国赏赐给他们的欢笑。有些欲求不满的人为了能够被调去P型发电舱,甚至已经开始故意迎合机械手的攻势,笑得比平时还要卖力。我来到地下中心的一号机组,在人群中扫了几眼,竟然没认出B-12-1277,想来她已经泯然众人,变得和其他电池一样麻木不仁了罢。副官把我领到她面前,这时,她正准备进入发电舱,虽然我在她的眼球上看到了自己的影像,但是她就像并没有看到我一样,径直向舱门走去。直到副官用枪拦住了她,命令她停下脚步,她才停了下来。
“B-12-1277,这几天生活还适应吗?”
“我叫伊娃。”她盯着我的眼睛,“我不能适应,那太痒了。”
“如果你再继续自称伊娃,拒绝接受帝国赐给你的新编号,我们会把你调去其他机组。那些地方更没你的好果子吃。”
“对于北国人来说,名字是不能取代的。”
“你总是这样对什么事都无所谓的态度吗?你不怕我把你送去三号机组吗?那边可是会对你进行彻底的生体改造,把几千个人的痒感神经植入到你的皮肤下。或者四号机组,听说他们开发出了微米级搔痒机器人……”
“哦,你说完了吗?我要开工了。”她一副无所谓的表情,冷漠地盯着我。
“真讽刺啊,你知道自己在干什么吗?你们那笨蛋似的笑声会被我们收集起来,变成电能,输送到前线每一台轰虎机甲、每一尊爆鳞飞弹的炮口里,奏响你们父老乡亲的送葬曲。”
“白杨党人不怕你们的机甲和飞弹,我们迟早会反攻,会解放所有那些被你们奴役的穷人们。总有一天,你们的帝都也会插满北国的赤旗。”
这丫头是哪里来的迷之自信?我开始怀疑自己面对的是一种前所未见的精神病人,她脑部用来接受恐惧和愤怒的器官坏掉了吗,为什么被当做电池榨取了整整十天,身体早已经到了残破不堪的程度,她的精神力却丝毫没有受到任何的影响?她笃信着白杨党解放全人类的教条,而我也见过其他的狂信徒,用宗教的许诺催眠自己,但他们信仰的虚幻天国在肉体的折磨面前只不过是梦幻泡影。B-12-1277则不同,她的精神似乎是与肉体分离的,她可以将自己的身体交出,任凭我们摆布——被刺破会流血,被搔痒会笑,被毒杀亦会死亡。但我们没有办法用物理手段改变她脑海中坚如钢印的信仰。这种感觉就像是她的灵魂超然于次元之外,从更高的维度俯瞰着我们,嘲笑着我们。就在这时,明明没有灯光从我的方向打过去,但我分明看到她的影子冲着光源的方向产生了不自然的增长,最后再次投影在墙壁上,变成了一年前那个女人的模样,只是在影子的头部长出了两个弯曲的角,在臀部后面则伸出了一根细长的尾巴。
“很好,很好,伊娃。让我们忘记B-12-1277吧,我决定从现在开始称呼你为伊娃了。你今天不用去原来的部门上班了——来人,带她去EX型发电舱。”
“那会更痒吧?是生体改造还是微米机器人来着?”伊娃问道,她口中的话语此刻在我听来有如恶魔的呢喃。我此刻不想回应她。
“可是…”副官语气犹疑。
“快去,快他妈去啊!”
“别忘了,伟大的卫国战争必胜,我亲爱的莱姆中尉。”被带走前,伊娃最后的话语像魔咒般刻进我的脑海里。
1,1,2,3,5,8……刚刚的影子,那一定是幻觉吧。我用力掐着自己的太阳穴,名为恐惧的疼痛在我的血管里跳动。我想,我也许真的应该申请休假几天。
“莱姆中尉,你没事吧?”
?!!又是那个阴魂不散的女孩。我像受惊的兔子般一跃而起,回头一看,却发现只不过是汉娜博士而已。
“帝国万岁,博士。我,我没事。”
“帝国万岁。刚刚听说你要把那个女孩送去EX型发电舱?那边还是试作型吧。”
“没事的,稳定性方面有工程部的人处理,出了事我来担责。”
“可是你为什么要针对那样一个小女孩呢?明明她什么也没有做过啊?”
“汉娜博士,你该不会是在怜悯一个电池吧?”
“当然不是,我反而是在好奇你对一个特定的电池个体投入的注意力似乎远超过正常的水平——更加值得关注的工作应该还有很多吧。说句可能会冒犯的话,也许你该休个假,去看看心理医生?”
“不,我,我不是那样想的……是预感。我切实地预感到了,她一定会成为工厂里的麻烦制造者,就在不久后。”
“说起来,我和你之间确无上下级隶属关系,你们一号机组的决定,我也无权干涉。只是身为一个朋友,我提醒你,不用和电池走得太近,工厂有能力确保它们正常运作。就算工厂万一真的要出事,我还是之前那句话,问题会出在别的地方。”
汉娜离去了,她的话始终在我脑中回响,我知道她说的一点不错。但伊娃不一样,她绝不是普通的电池,我不信玄学,但此刻我无法对自己确切的预感置之不理——就这样放着她不管,将来肯定要出事!
果然,接下来一段时间里,坏事接踵而来,但却并非我所预料的坏事。首先是从前线传来了我哥哥的死讯。那天我正在照常检查机组的运行,突然副官跑来通知我说,厂长请我去一趟他的办公室。来到厂长面前,他的第一句话便是:“八十九加上一百四十四是多少?”
“是二百三十三。”我准确地答道,心里却浮现了一丝不妙的预感。
“那么我可以通知你这个不幸的消息了。你的兄长,巴泽尔,在前线的战事中不幸阵亡。”
我只觉得一阵天旋地转,我亲爱的大哥!这怎么可能。和我不一样,运动神经发达的他现已是帝国王牌师团的机甲驾驶员,防护厚实的轰虎级机甲号称绝不陷落的移动堡垒,怎么会栽在那些婊子养的北国佬手里?我定了定神,声音发虚地问道:“我哥是怎么牺牲的,是没驾驶机甲的时候被偷袭的吗?”
“不是,听说是在主力正面战中,被北国人的炮弹击中驾驶舱,当场牺牲。”
可恶!混账!杀千刀的北国佬,我操他们的祖宗!可是,可是为什么会这样呢?
“为什么会这样呢,明明战争就要结束了,不是吗?北国人哪来的实力在正面作战中摧毁我们的机甲?几个月前,广播里和报纸上就在说着打最终决胜战,还要做好战后准备工作呢。”
“我也不知道,前线的具体战况都是机密。只不过听经常往来前线的獾支队他们说,最近好像在搞什么‘转进’,又在搞什么‘战略收缩’。那些大佬们的事情——”
“那我哥,他岂不是白死了?”
“对此,我也感到万分遗憾。莱姆,你休个假吧,回老家去办丧事,抚恤金方面也还有些手续,要花上一点时间。”
“厂长,我不需要休假,我跟您说句掏心窝子话,现在我只想疯狂工作,发更多的电,把它们变成弹雨全部泄到那帮北国狗屎的屁眼里——我以帝国军人的荣誉起誓。”
“哎……我知道你性子倔。行吧,行吧,发电量是有指标的,你就算为了泄愤,也别违反操作规程啊。”
厂长对我没办法,但我对那帮电池同样没办法。没有上级的指令,我就只能严格遵守操作手册的规定,让他们享受朝九晚九的福利待遇。发电舱并不是刑罚室,其设计理念直指如何高效榨出电量,而非追求将电池感受到的痛苦最大化。同时,我其实也并不想把自己痛失兄长的愤怒发泄在他们身上。我们都是体制的齿轮,体制是无敌的,只要我们按照既定规则让体制运转下去,帝国的战车就将无往而不利地碾碎一切敌人。
随后,转机继续在所有微小的细节处默默发生着。獾支队来的次数越来越少,俘虏的数量断崖式下跌,补给物资也变得贫瘠了起来,终于有一天,前来交接的变成了另外一只支队——伦道夫他们怎么了?我不知道,也不敢问。还有一天,我在报纸上看到了前线大捷的新闻,这本是好消息,但我分明记得那张配图在去年的另一则消息里已经见过。
这天,帝国能源部的特派员在没有事先通知的情况下,突然进驻了工厂。
“下面宣布元首亲笔密令。由于最终决战已经进入攻坚期,发电任务重大,从即日起,工厂收归帝国能源部直属管辖,并进入过载运行模式,日发电量指标提高到……”
“你疯了吗?”这次,反应最大的是汉娜。
“你这话,是在说元首疯了吗?”特派员的嘴角挑起了诡异的弧度。
“我……你们知不知道过载运行模式是什么概念?这会毁了工厂,毁了这里的一切。你知道吗,工厂已经几个月没有运来新的俘虏了,后续电池储备量早已告罄。”
“我知道,我很确定元首就是这个意思,指标要求这么多电,就说明前方确实需要这么多电。为了帝国的伟业,这是必要的牺牲。”
汉娜不再言语。在那一瞬间,我见到她的眼中失去了某种光泽,此后,直到她去世的前一天,我都再也没见过那种光泽。一次也没有。
“好,既然没有异议,接下来宣布人员调任安排——从今天起,在下不才,忝任各位的长官。”
当然,能源部空降大佬新官上任,厂长、博士和我自然顺势都降了级。尽管军衔不变,但工作的内容却变成了普通的操作员。我原来的副官,则直接被调到了前线,成为了一名光荣的战斗人员——要知道,她原本是跟我一样因为体能欠佳才被分配到后方单位的呀。
汉娜在中央控制台上输入了开启过载模式的秘钥,但最后负责象征性地摁下红色按钮的则是特派员大人,随着滴鸣声响起,我似乎感受到整个工厂颤抖了一下,就像是被刺伤的巨兽试图破土而出。所谓过载模式,就是解锁所有发电舱的内部维生系统和全天候运行功能,电池植入的时间也从每天12小时变成永久不间断,所有吃喝拉撒都会由内部维生系统负责解决,电池们所要做的只有超负荷地笑,以及高潮,笑够他们余生的数十天后,凄惨地死去。这是迅速消耗后备所有电池储量,换来回光返照的发电量增长。同时,对于被设计出来根本不是用来全天候运转的这些精密发电装置而言,也会造成不可逆的损伤,我们之前从不倒班,每天夜里都需要启动装置冷却程序,对发电系统进行维护,也正是这个原因。选择进入过载模式,这有如饮鸩止渴般愚蠢,特派员不是不明白这个道理,但是他报出的新指标让我们无法拒绝——如果接下来的一个月里,发电量达不到那个数值,那就连特派员自己也得掉脑袋。
汉娜完成了最后的操作之后,就再也没有人看到过她。后来,有人说“莉莉丝”的体积似乎扩大了,其中长出的两只新眼睛与汉娜漂亮的蓝瞳颇为神似;也有人说在卡达斯的梦境里见过汉娜扭曲的身影,她和其他梦中亡灵一样,被魔王驱使的黑鸟折磨着。但那些都已经是后话。
在将手上的工作交接出去之前,我最后见了伊娃一面。
“过几天,你就要被调到过载发电舱了。”
在EX型发电舱接受了这么长时间的折磨,伊娃几乎瘦弱得不成人形,我一眼差点没认出她来。
“没用的,我知道你们试图提高发电效率,但就算你们有本事胳肢盖亚女神,直接从地核中汲取能量,你们照样打不倒白杨党人。咳咳,伟大的卫国战争必胜。”
因为长期大笑,伊娃的嗓子早已嘶哑,她的声音变得虚弱不堪。但她的话语仍然坚定,她的眼神也仍然犀利。
“好孩子伊娃,我现在只有一个问题了,你为什么不煽动一场暴乱呢?我知道你不是凡人,你有这个本事。”
“嗯,我确实考虑过这个问题。如果我判断有机会的话,我会去做的。”
“很不错,我会盯紧你,直到我职责的最后一秒。”
后来发生的事情太多,我已经记不太清了。先是“厂长”接到了陆军总部的通知,他老人家终于也要亲自上战场了,留在工厂里的最终也只剩下我一个人。再后来,帝国秘密警察部队的人进驻工厂进行调查,打着“预防性逮捕”的旗号,把能源部一系的人又赶跑了。就在工厂领导权的来回争夺中,超载模式开开关关,彻底成了一个笑话,所谓的发电指标越吹越大,成了根本不切实际的空谈卫星,也再没有人去在意它了。最后有一天,一枚不知道从哪儿来的飞弹落在了工厂的正上方,把地面办公区域毁了个七七八八。
还好地下中心和发电机组都没事,输电系统经过了48小时紧急作业后也恢复了使用。广播里说这是帝国的一次演习事故,没有造成任何人员伤亡,但我们都看到,那枚飞弹的残片上分明绘着北国人的锤镰印记。
我知道,工厂已经摇摇欲坠。


俘虏的数量一天比一天少了。
越来越多的是被抽调走上战场的同僚数目。
我的心情一天比一天沉重下去。虽然报纸上仍然捷报频传,但是我隐约察觉到已经变天了。
长官发给了我们所有人一把冲锋枪,他告诉我们需要后撤了。走之前必须把工厂破坏掉,并且枪决所有俘虏。
两年间一直从不低头,但也从不惹事的伊娃,居然在最后一天发动了叛乱。不知她从哪里找到了工厂钥匙,那天,虽然好多女孩哆哆嗦嗦没有逃走,但是伊娃仍然动员起了几十名少女夺路而走。
我站在工厂这边的河流,看着那个赤着脚,披散着头发的少女涉水逃向对岸。她的脸上仍然如同瓷娃娃一样没有污渍。
我举起了枪,将少女气喘吁吁的脸锁定在瞄准镜上。
随后,我把枪压低了一厘米。
枪声响了。少女吓了一跳,回头看到了我和我黑洞洞的枪口,随后使出她最后的力气,跃入了河对岸密布的草丛当中。
出于某种原因,我目送着她的背影消失在了树林之中。

Fi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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