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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人都知道ta喜欢黑色——这是古时候的事情了,“大裂谷”之后出生的人们大多只会神情木然地盯着你,机械地摇摇头,用他们呆滞的眼神告诉你:相比于ta那种虚无缥缈的史前传说,明天如何填饱肚子活下去才是他们更为关心的话题;“盗墓人”们则对这个双字母的缩写词三缄其口,仿佛这音节本身就带有诅咒的魔力。对于这个缩写词的全称,人们更是讳莫如深,有不少人相信如果有人不小心将那两个可憎的单词念出来,则将会立即招致第二次大裂谷,将仅存的人类文明毁灭殆尽。
无论在哪个时代,总有那么些好奇心旺盛的人,即便是在如今的蛮荒世界里,也有名为“盗墓人”的团体存在。盗墓人指的是那些热衷于对前大裂谷时代的宝贵遗产——神识界进行考古的人。据说在文明发展到鼎盛的时候,古人们把所有的知识数据都上传到了神识界,尽管大裂谷之后,那些伟大的智慧结晶早已十不存一,且几乎全都湮没在无数毫无意义的数据乱流里,但要是有谁真能从那里面翻到些有价值的东西,他准能发大财。
即便在盗墓人中,“主角”也算是特例中的特例。他没有名字,熟人都以外号相称——“主角”,那是因为他每次跟同行喝圣血吹牛的时候,往往对自己在神识界遭逢凶险、又能逢凶化吉的冒险经历大加渲染,听起来好像是冒险故事里的主角一样,故得此名。主角为什么是特例,就因为他的好奇心比其他盗墓人还要旺盛,甚至企图染指ta的禁忌。
尽管从来没人向他提起,但主角仍然在神识界的浅表层拾得了来自远古的、关于这个恐怖传说的只鳞片爪。然而,这些片段的描述相互之间存在着巨大的矛盾,它们有的诡异,有的却滑稽可笑,唯一的共同点则指向一件事——这个名为ta的组织与大裂谷紧密相关,甚至有可能就是引发大裂谷的元凶。上述的种种事实无不令主角寝食难安,长此以往,这些谜团更是化为了主角心中的执念。
此刻,我们的主角便独自一人攀到了提亚马特峰的山顶上,此处被称为盗墓人的圣地,因为在这里的信号最佳,即使只用简陋的自制天线设备也能轻易连上大气层外的神识界。但因为本身海拔高,空气稀薄,环境颇为恶劣,向来很少有盗墓人敢于只身前往。要问主角此行为何,自然便是为了他的执念、为了将ta的秘密一探究竟。
只见主角将天线的一端插入后脑,一阵短暂的剧痛袭来,跟着无边的黑色便浸染了他的视野。不知过了多久,等他再度醒来的时候,已然飞升到了神识界。
神识界的浅表层充斥着毫无章法的电信号,由阴与阳的二进制符号随机组合而形成的乱码——这是被盗墓人称为数据乱流的现象,飞升到神识界的人本身也只是由数据组成,维持自身的存在实感极为稀薄,倘不小心被那些数据乱流侵蚀,搞不好便要形神俱灭。没办法,盗墓人这行吃的就是这碗饭,高风险、高回报。好在主角是一个很熟练的盗墓人,只见他身手敏捷地避开那些乱码,宛如闲庭信步,不多时,他已经来到神识界较为深层的地方。
和浅表层不同,深层的数据乱流更为凶险,相对的也就更加人迹罕至,听说许多有能耐的盗墓人就曾在这里淘到过金,比如大盗墓人普罗米修斯就是在这里找到了古人的燧石魔法卷轴,从而给后大裂谷时代的蛮荒世界带去了火。自然,也有无数前辈豪杰丧命于此。
“那都不算什么,我的工作要比他们伟大得多。”主角心想着,他来到一扇由乱码组成的传送门前。
很久以前某次飞升的时候,他最远便曾走到这个地方,当时根据他的计算,几乎就能确定这扇传送门的背后隐藏着和ta有关的秘密。只可惜他被一道密码锁挡住了去路,而当时的他并不掌握破解这种密码的技术。后来在数据乱流的冲刷下,这扇传送门早已不知道漂流去了何处,等他学会了这种密码的破解之法,并再次计算出这个传送门复位的时间,已经是七年后的现在了。
既然等待了七年终将得偿夙愿,按理应是很激动的,但主角的心情却十分冷静,因为他知道必须保持冷静才能应对门后未知的危险。然而,当他破开密码,门扉打开的一瞬间,他却再也难掩震惊和喜悦的心情——
一幢宏伟的古代建筑物耸立在门扉之后,正在他的眼前,触手可及的地方,而那建筑物正门处挂着的牌子上,赫然便写着古文字母中的“ta”二字!
主角定了定神,他知道古人会把一切上传到神识界,这其中,自然也包括了等比例还原现实世界的“蜃境”,听说古人采用名为数字建模的魔法,方能令人神游蜃境,亦如亲临其境。想必现在自己眼前的,便是ta总部大楼在神识界的某个蜃境吧。
既然已经到此,绝没有不进入的道理。主角毫不犹豫地跨过眼前的门槛,踏入建筑物一楼大厅内部,不想就在这一瞬间,竟隐约听到某种类似于笑声的诡异声响。主角警惕地打量四周环境,那声响却稍纵即逝,四下里恢复了一片宁静。
或许是自己的错觉吧,主角心想,但某个念头悄然浮起在他脑中,就此挥之不去——他想起了之前在神识界浅表层的某处曾经看到过的几条线索:
ta是异常生物收容组织;
ta通过某种特殊的方式榨取异常生物的能量,用于某个不可告人的目的;
ta掌握了某种将笑声高效地转化为能量的技术;
ta收容物的失控与暴走是大裂谷的直接原因……
这些说法曾经在主角看来都是相当荒诞不经的冗谈,但刚刚的诡异笑声过于真实,让他的潜意识中不得不认真对待起这些荒唐的线索来。他加倍打起精神,警惕地向深处探索。
说起来,真实的ta大楼早就已经在大裂谷爆发的瞬间,首当其冲地被毁灭得渣也不剩了吧……主角也明白此刻眼前的景象只是数据还原的蜃境。蒙尘的地面、残败的设施则昭示着:即便是在神识界的某个密码门后隐藏至今,这片蜃境仍然无法摆脱时间流逝的影响,那是因为用数据还原的世界,数据自然也会忠实地模拟老化衰败的过程,是故在这片蜃境中,可以称之为是ta没有遭受毁灭、而是一直存续至今的if世界了。
踏过破败的一楼大厅,主角看到数个用透明材料制作的巨型圆筒,内部空间可以容纳多人进入。根据主角之前在神识界浅表层挖掘到的某个无用知识判断,这种圆筒多半便是名为“观景电梯”之物,是古代用来在垂直空间移动的同时观察外界景象的工具,想来要进入ta大楼的高层,就必须通过这种观景电梯来移动了吧。
盗墓人的直觉告诉主角,在观景电梯旁边的按钮就是用来控制它们的开关,他于是试着操纵了一下,电梯门应之而开。踏入电梯后,主角发现内部也有同样款式的按钮,两个按钮分别是白色和黑色,看起来似乎是用来控制去往大楼的不同区域。
当作者在故事里提到按钮的时候,那就意味着主角一定会将它按下,接下来发生的事情,则将令主角铭记终生——
很久以后主角不再是主角,换了外号叫“色老头”,且已经不再做盗墓人的行当,而是改在提亚马特峰山脚下的营地里经营一家圣血馆,于是,几乎所有来圣山巡礼的盗墓人都听腻了他对那天经历添油加醋的描述:“小子们姑娘们,你们绝对想不到,ta究竟是用什么方式折磨那些可怜的囚徒们的!想老夫年轻的时候……”
年轻的女盗墓人则一脸不耐烦地喝干杯中圣血:“知道知道,上上次来的时候都听你说了一晚上了,什么白色囚室里的异常生物是一刻不停地被胳肢啦、被操得汁水四溅啦……怎么想都是你这个异常性癖色老头贫瘠的性幻想呐。还有啊,上次你喝多了圣血,又跟我们说有什么黑色囚室,但具体碰到什么你又不肯说,颠三倒四的。”
众人便都哈哈大笑起来,主角却似不以为意,自顾自说道:“你们不信也罢,白色囚室的恐怖,不亲眼见到的人自然是无法理解的,至于这黑色囚室的秘密,就让老夫自己带到棺材里去罢……”
尽管听来有些匪夷所思,但主角对ta大楼内部情况的描述的确没有撒谎,他记得自己按下白色按钮之后所经历的每一个细节:四周瞬间浮现的光幕界面让他明白这个圆筒绝非“观景电梯”那么简单,甚至可能是控制中枢一类设施。根据主角并不高深的古文知识,界面上说的大概是“让白潮降临吧”之类的意思,跟着电梯的外壳突然变成不透明的深灰色,就像是覆盖上了一层膜,与此同时,他感觉脚底也传来一阵晃动。又不知道过了多久,深灰色的膜退去,四周恢复了透明的样子,往外望去,是一种令人惊异而恐惧的宏大景象。只见周遭空间仿佛无穷无尽地向四面八方延伸而去,在这广大的空间里,悬浮着无数和他身处的观景电梯形状相同的圆筒,圆筒上也覆盖着灰膜状的保护色。等那些圆筒外的灰膜也消退之后,他在那里面看到了令他几乎要惊叫出声的景象。
【让白潮降临吧】
在数量有如繁星的圆筒中,各自陈设着各种各样的人型生命体,只消一眼便能看出那些生命体的诡异之处——彼等或是远较凡人高大,或是拥有翅膀、尾巴、尖耳之类的特殊身体特征非常明显,分明是传说中才存在的类人种族。兽人、精灵、吸血鬼……在大裂谷之前,这些种族竟然是真的存在的吗?!尽管此前对ta收容类人种族的传言也有所耳闻,但又怎比得上此刻亲眼所见的震撼感,主角做了几轮深呼吸才敢定神端详,但见那些可怜的囚徒们被困在各自的圆筒囚笼中,有的是被机械装置牢牢固定,有些甚至是直接嵌在了巨大的机器里,与此同时,一些机械装置正在一刻也不停地在他们身上某些特定的部位来回移动着,从装置的分布和他们的反应来看,那分明是在胳肢他们。除此之外,对于某些更加强壮、承受力高的种族,诸如龙人、巨人、魅魔等,更高的承受力带给他们的是更为凄惨的命运,不仅是搔痒的酷刑,同时更附带了强制高潮的折磨。
人类拥有通感和共情的能力,因此即便圆筒的隔音效果非常好,但光是看到那些囚徒们脸上扭曲的表情,主角仿佛还是听到撕心裂肺的凄惨笑声在自己的耳边响起,这种笑声就算是和地狱最深层恶魔的嚎哭相比也毫不逊色。主角只是稍微代入了一下如果是自己身处在那种酷刑折磨之下,便不禁出了一身冷汗。
就在这时,主角突然注意到身边的光幕界面正显示着一行半懂不懂的古文:“正在显示全息成像,是否切换为实景?”主角鬼使神差地按下了界面上的确定键,登时,四周景象迅速褪色衰败,化为光粒子消散,在耀眼的光芒过后,四下里显现出真实的景象来:历经了未来永劫的时间流逝,囚徒们已然化为干尸、枯骨,而机械设施却仍然忠实地执行着它们被预设好的程序,在那些尸首上撩拨、搔弄、抽插、吮吸,一刻不停……
主角不禁喟叹这讽刺的一幕,他心知此刻自己身处的本就是被数据模拟出来的“蜃境”,在蜃境之中,却又看到了被“全息成像”构建而成的虚假景象。却原来只有在幻境中的幻境,才能揭开ta的面纱、一睹其真容吗?这时旁边的光幕界面似乎猜到了主角心中所想,缓缓显示出几行文字来。主角定睛细看,那正是这片囚区的运行日志:
白色囚区运行日志:
中枢控制系统:运行状况良好
能源榨取系统:正在执行【白潮】程序
生命维持系统:运行错误……错误原因未知……尝试重启中……正在进行第102562681次重启……重启失败……
原来如此……主角大致明白了在这里发生过的一切,传说这些类人种族的生命比人类要长得多,这里的囚室就是为了可持续地获取他们身上的能量而建设的,在设计时便考虑到了长久自主维持的问题,通过设定好的维生系统给囚徒们提供以生存所需为限最基本的条件,定期投喂流食、循环舱内空气、清理排泄物……然而因为某种永远无法为人所知的原因,维生系统的运行发生了错误,这些维系生存所必须的要素就此被破坏。主角想象着这群可怜人们的终末,在最后的最后,他们会是一边恐惧着即将到来的死亡、一边因基本生存条件得不到满足而痛苦、一边被迫榨出最后的笑声,就此走向生命的尽头吗?又或者对于灵魂都被强制发笑的酷刑所扭曲的可怜鬼来说,缺氧饥饿而死反倒是可遇而不可求的解脱呢?
看够了这片荒凉景象,主角按下另一个黑色按钮,心中莫名地冒出一句台词:
【让黑潮降临吧】
就在主角按下黑色按钮之时,他却又一次听到那个诡异的笑声,和他刚开始迈入ta大楼时听到的笑声一模一样。这一次他很确信自己并非幻觉:“哦哈哈哈哈,ta的家伙们啊!你们竟然还敢踏入吾之禁地……终于……呜呜……终于想起吾了吗?呜呜呜呜……”
主角听得真切,这声线分明便与先前那些诡异笑声一般无二,起初虽是狂气放肆大笑,突然却停顿下来,转为了幽怨的呜咽。随着呜咽声越来越靠近,四周的景象却越来越黑暗,他明白自己所处的这个“观景电梯”已经从刚才的白色囚区移动到了黑级囚区。他向四下里张望,然而黑级囚区便如其名字面描述的那样,四面八方都是漆黑一团。看来在照明系统启动之前,无论如何找不到这发声的源头了,主角只好低头摸黑操作起光幕界面。
“嘀——”不知道按到了什么键,主角听到自己头顶上传来了机械的电子音:“正在尝试重新启动黑潮程序。”
刹那间,女声的反应猛地激烈起来:“是黑潮!哈哈哈……又是黑潮吗?ta还是,一直这么喜欢黑色啊……品味确实不错。白色只配得上下贱的奴仆,也只有这幽邃的夜色,才配得上让本女帝再度堕入永恒的狂笑地狱!来吧,就用你们最喜欢的黑色,狠狠地蹂躏我的肉体、我的灵魂吧!”
这时主角终于按对了键,重启了照明系统,刺眼的白光照亮了周围的一切,主角这才看清了这个声音的源头,眼前的景象令这位最最勇敢的盗墓人也不禁战栗,甚至从胃里涌出一股呕吐的欲望来——那是一团丝毫看不出人形、甚至已经无法称之为生物的可憎的血肉,它大约有四十米直径,盘踞在这片黑色囚区的角落里,以一种怪异而扭曲的方式存在着,让人无法想象它刚才是通过怎么样一种方式发出女人的声音。只见那团肉块蠕动着、又像是半流体似的滚动着,通过某种难以理解的方式再次开始“说话”起来:
“来吧ta,请好好看着我这敏感的双翼、下流的尻尾和淫靡的小穴吧,用你们的【黑潮】将它们填满吧,就像我十万七千零三次重生之前那样!呜呜……这次……这次请再也不要停下了……毕竟我已经……我已经离不开你们的黑色了……”
如果主角一直闭着眼睛,只听这个声音,他恐怕会脑补是一名异种美女在自己面前用这种柔媚的声音求欢,说不定当场就会提枪上阵,与美女大战三百回合。但眼前实实在在是一团不可名状的怪物,只令他觉得恐怖。就在主角几乎要被恐惧的情感吞噬的时候,他突然注意到那团巨大肉块正中的某处有两个金光闪闪的东西,定睛一看,却是一套金色的冠冕和手杖,其造型奇特而邪异。如果主角之前在神识界浅表层得到的考古知识没错的话,那两件东西应该是属于传说中拥有无尽生命、可以无限重生的高等种族之王,前两层遇到的所有的类人生物都受这位统辖,祂便是魔界之主——暗黑女帝柯劳蒂丝。
有一种荒诞不经的说法认为:ta组织利用他们无所不能的黑科技捕获了柯劳蒂丝,将祂囚禁在某个不为人知的地方进行研究。即便是在探索过白色囚区的刚才,主角仍对这种说法嗤之以鼻,但至今为止在黑级囚区的遭遇终于让他不得不相信这种可能性——眼前这个怪物便是(或曾经是)那位以美艳动人著称的暗黑女帝。
就在此时,惊变陡生:眼见那肉块突然暴起,猛地朝自己所在之处扑了过来,同时还发出了疯狂的嘶吼声:“我的黑潮呢!黑潮为什么还不降临?胆敢欺骗本女帝,吾必将汝撕碎!该死的ta,t——a——!”随后,肉块开始不断地用它的触手敲击着圆筒,同时发出某种不属于现代的语言,用人类的语音难以描述的可怖发音来——那是两个单词,总共有五个音节,光是听起来便足以触动人类内心深处最本能的恐惧。
尽管主角身处的圆筒被设计为足以抵挡女帝的攻击,但是在剧烈的惊吓和威压之下,主角仍是当即被吓晕了过去,在意识消失之前,他并没能看到光幕界面上的提示:
黑色囚区运行日志:
照明系统:重启成功
能源榨取系统:正在尝试重启【黑潮】程序……重启失败……距上次关闭程序已经过10^9531953205633541358492360498209452073s
ta组织采用过的那种名叫“黑潮”的折磨程序究竟带有怎样的洗脑效力,竟让那骄傲的女帝会堕落为了卑贱的怪物?这个问题的答案,主角将永远不得而知了。从昏迷中醒来之后,他幸运地没有被卷入神识界的数据乱流,而是安全地回到了现世。是几名盗墓人同行救下了昏迷不醒的他,听这几名好心的同行说,主角被救醒之后的一段时间里,一直持续发着高烧,不断重复着五个音节,待他痊愈之后,关于这段时间的记忆却只剩下一片空白。
或许只有等到多年以后,在主角弥留之际,即将随死神而去的回光返照之刻,那五个宛如咒语的音节才能重新浮出潜意识的深海吧,届时,他也将幸福地吟咏着这个词组而逝去,将ta的秘密带入另一个世界——
“Tickle Abuse。”
无论在哪个时代,总有那么些好奇心旺盛的人,即便是在如今的蛮荒世界里,也有名为“盗墓人”的团体存在。盗墓人指的是那些热衷于对前大裂谷时代的宝贵遗产——神识界进行考古的人。据说在文明发展到鼎盛的时候,古人们把所有的知识数据都上传到了神识界,尽管大裂谷之后,那些伟大的智慧结晶早已十不存一,且几乎全都湮没在无数毫无意义的数据乱流里,但要是有谁真能从那里面翻到些有价值的东西,他准能发大财。
即便在盗墓人中,“主角”也算是特例中的特例。他没有名字,熟人都以外号相称——“主角”,那是因为他每次跟同行喝圣血吹牛的时候,往往对自己在神识界遭逢凶险、又能逢凶化吉的冒险经历大加渲染,听起来好像是冒险故事里的主角一样,故得此名。主角为什么是特例,就因为他的好奇心比其他盗墓人还要旺盛,甚至企图染指ta的禁忌。
尽管从来没人向他提起,但主角仍然在神识界的浅表层拾得了来自远古的、关于这个恐怖传说的只鳞片爪。然而,这些片段的描述相互之间存在着巨大的矛盾,它们有的诡异,有的却滑稽可笑,唯一的共同点则指向一件事——这个名为ta的组织与大裂谷紧密相关,甚至有可能就是引发大裂谷的元凶。上述的种种事实无不令主角寝食难安,长此以往,这些谜团更是化为了主角心中的执念。
此刻,我们的主角便独自一人攀到了提亚马特峰的山顶上,此处被称为盗墓人的圣地,因为在这里的信号最佳,即使只用简陋的自制天线设备也能轻易连上大气层外的神识界。但因为本身海拔高,空气稀薄,环境颇为恶劣,向来很少有盗墓人敢于只身前往。要问主角此行为何,自然便是为了他的执念、为了将ta的秘密一探究竟。
只见主角将天线的一端插入后脑,一阵短暂的剧痛袭来,跟着无边的黑色便浸染了他的视野。不知过了多久,等他再度醒来的时候,已然飞升到了神识界。
神识界的浅表层充斥着毫无章法的电信号,由阴与阳的二进制符号随机组合而形成的乱码——这是被盗墓人称为数据乱流的现象,飞升到神识界的人本身也只是由数据组成,维持自身的存在实感极为稀薄,倘不小心被那些数据乱流侵蚀,搞不好便要形神俱灭。没办法,盗墓人这行吃的就是这碗饭,高风险、高回报。好在主角是一个很熟练的盗墓人,只见他身手敏捷地避开那些乱码,宛如闲庭信步,不多时,他已经来到神识界较为深层的地方。
和浅表层不同,深层的数据乱流更为凶险,相对的也就更加人迹罕至,听说许多有能耐的盗墓人就曾在这里淘到过金,比如大盗墓人普罗米修斯就是在这里找到了古人的燧石魔法卷轴,从而给后大裂谷时代的蛮荒世界带去了火。自然,也有无数前辈豪杰丧命于此。
“那都不算什么,我的工作要比他们伟大得多。”主角心想着,他来到一扇由乱码组成的传送门前。
很久以前某次飞升的时候,他最远便曾走到这个地方,当时根据他的计算,几乎就能确定这扇传送门的背后隐藏着和ta有关的秘密。只可惜他被一道密码锁挡住了去路,而当时的他并不掌握破解这种密码的技术。后来在数据乱流的冲刷下,这扇传送门早已不知道漂流去了何处,等他学会了这种密码的破解之法,并再次计算出这个传送门复位的时间,已经是七年后的现在了。
既然等待了七年终将得偿夙愿,按理应是很激动的,但主角的心情却十分冷静,因为他知道必须保持冷静才能应对门后未知的危险。然而,当他破开密码,门扉打开的一瞬间,他却再也难掩震惊和喜悦的心情——
一幢宏伟的古代建筑物耸立在门扉之后,正在他的眼前,触手可及的地方,而那建筑物正门处挂着的牌子上,赫然便写着古文字母中的“ta”二字!
主角定了定神,他知道古人会把一切上传到神识界,这其中,自然也包括了等比例还原现实世界的“蜃境”,听说古人采用名为数字建模的魔法,方能令人神游蜃境,亦如亲临其境。想必现在自己眼前的,便是ta总部大楼在神识界的某个蜃境吧。
既然已经到此,绝没有不进入的道理。主角毫不犹豫地跨过眼前的门槛,踏入建筑物一楼大厅内部,不想就在这一瞬间,竟隐约听到某种类似于笑声的诡异声响。主角警惕地打量四周环境,那声响却稍纵即逝,四下里恢复了一片宁静。
或许是自己的错觉吧,主角心想,但某个念头悄然浮起在他脑中,就此挥之不去——他想起了之前在神识界浅表层的某处曾经看到过的几条线索:
ta是异常生物收容组织;
ta通过某种特殊的方式榨取异常生物的能量,用于某个不可告人的目的;
ta掌握了某种将笑声高效地转化为能量的技术;
ta收容物的失控与暴走是大裂谷的直接原因……
这些说法曾经在主角看来都是相当荒诞不经的冗谈,但刚刚的诡异笑声过于真实,让他的潜意识中不得不认真对待起这些荒唐的线索来。他加倍打起精神,警惕地向深处探索。
说起来,真实的ta大楼早就已经在大裂谷爆发的瞬间,首当其冲地被毁灭得渣也不剩了吧……主角也明白此刻眼前的景象只是数据还原的蜃境。蒙尘的地面、残败的设施则昭示着:即便是在神识界的某个密码门后隐藏至今,这片蜃境仍然无法摆脱时间流逝的影响,那是因为用数据还原的世界,数据自然也会忠实地模拟老化衰败的过程,是故在这片蜃境中,可以称之为是ta没有遭受毁灭、而是一直存续至今的if世界了。
踏过破败的一楼大厅,主角看到数个用透明材料制作的巨型圆筒,内部空间可以容纳多人进入。根据主角之前在神识界浅表层挖掘到的某个无用知识判断,这种圆筒多半便是名为“观景电梯”之物,是古代用来在垂直空间移动的同时观察外界景象的工具,想来要进入ta大楼的高层,就必须通过这种观景电梯来移动了吧。
盗墓人的直觉告诉主角,在观景电梯旁边的按钮就是用来控制它们的开关,他于是试着操纵了一下,电梯门应之而开。踏入电梯后,主角发现内部也有同样款式的按钮,两个按钮分别是白色和黑色,看起来似乎是用来控制去往大楼的不同区域。
当作者在故事里提到按钮的时候,那就意味着主角一定会将它按下,接下来发生的事情,则将令主角铭记终生——
很久以后主角不再是主角,换了外号叫“色老头”,且已经不再做盗墓人的行当,而是改在提亚马特峰山脚下的营地里经营一家圣血馆,于是,几乎所有来圣山巡礼的盗墓人都听腻了他对那天经历添油加醋的描述:“小子们姑娘们,你们绝对想不到,ta究竟是用什么方式折磨那些可怜的囚徒们的!想老夫年轻的时候……”
年轻的女盗墓人则一脸不耐烦地喝干杯中圣血:“知道知道,上上次来的时候都听你说了一晚上了,什么白色囚室里的异常生物是一刻不停地被胳肢啦、被操得汁水四溅啦……怎么想都是你这个异常性癖色老头贫瘠的性幻想呐。还有啊,上次你喝多了圣血,又跟我们说有什么黑色囚室,但具体碰到什么你又不肯说,颠三倒四的。”
众人便都哈哈大笑起来,主角却似不以为意,自顾自说道:“你们不信也罢,白色囚室的恐怖,不亲眼见到的人自然是无法理解的,至于这黑色囚室的秘密,就让老夫自己带到棺材里去罢……”
尽管听来有些匪夷所思,但主角对ta大楼内部情况的描述的确没有撒谎,他记得自己按下白色按钮之后所经历的每一个细节:四周瞬间浮现的光幕界面让他明白这个圆筒绝非“观景电梯”那么简单,甚至可能是控制中枢一类设施。根据主角并不高深的古文知识,界面上说的大概是“让白潮降临吧”之类的意思,跟着电梯的外壳突然变成不透明的深灰色,就像是覆盖上了一层膜,与此同时,他感觉脚底也传来一阵晃动。又不知道过了多久,深灰色的膜退去,四周恢复了透明的样子,往外望去,是一种令人惊异而恐惧的宏大景象。只见周遭空间仿佛无穷无尽地向四面八方延伸而去,在这广大的空间里,悬浮着无数和他身处的观景电梯形状相同的圆筒,圆筒上也覆盖着灰膜状的保护色。等那些圆筒外的灰膜也消退之后,他在那里面看到了令他几乎要惊叫出声的景象。
【让白潮降临吧】
在数量有如繁星的圆筒中,各自陈设着各种各样的人型生命体,只消一眼便能看出那些生命体的诡异之处——彼等或是远较凡人高大,或是拥有翅膀、尾巴、尖耳之类的特殊身体特征非常明显,分明是传说中才存在的类人种族。兽人、精灵、吸血鬼……在大裂谷之前,这些种族竟然是真的存在的吗?!尽管此前对ta收容类人种族的传言也有所耳闻,但又怎比得上此刻亲眼所见的震撼感,主角做了几轮深呼吸才敢定神端详,但见那些可怜的囚徒们被困在各自的圆筒囚笼中,有的是被机械装置牢牢固定,有些甚至是直接嵌在了巨大的机器里,与此同时,一些机械装置正在一刻也不停地在他们身上某些特定的部位来回移动着,从装置的分布和他们的反应来看,那分明是在胳肢他们。除此之外,对于某些更加强壮、承受力高的种族,诸如龙人、巨人、魅魔等,更高的承受力带给他们的是更为凄惨的命运,不仅是搔痒的酷刑,同时更附带了强制高潮的折磨。
人类拥有通感和共情的能力,因此即便圆筒的隔音效果非常好,但光是看到那些囚徒们脸上扭曲的表情,主角仿佛还是听到撕心裂肺的凄惨笑声在自己的耳边响起,这种笑声就算是和地狱最深层恶魔的嚎哭相比也毫不逊色。主角只是稍微代入了一下如果是自己身处在那种酷刑折磨之下,便不禁出了一身冷汗。
就在这时,主角突然注意到身边的光幕界面正显示着一行半懂不懂的古文:“正在显示全息成像,是否切换为实景?”主角鬼使神差地按下了界面上的确定键,登时,四周景象迅速褪色衰败,化为光粒子消散,在耀眼的光芒过后,四下里显现出真实的景象来:历经了未来永劫的时间流逝,囚徒们已然化为干尸、枯骨,而机械设施却仍然忠实地执行着它们被预设好的程序,在那些尸首上撩拨、搔弄、抽插、吮吸,一刻不停……
主角不禁喟叹这讽刺的一幕,他心知此刻自己身处的本就是被数据模拟出来的“蜃境”,在蜃境之中,却又看到了被“全息成像”构建而成的虚假景象。却原来只有在幻境中的幻境,才能揭开ta的面纱、一睹其真容吗?这时旁边的光幕界面似乎猜到了主角心中所想,缓缓显示出几行文字来。主角定睛细看,那正是这片囚区的运行日志:
白色囚区运行日志:
中枢控制系统:运行状况良好
能源榨取系统:正在执行【白潮】程序
生命维持系统:运行错误……错误原因未知……尝试重启中……正在进行第102562681次重启……重启失败……
原来如此……主角大致明白了在这里发生过的一切,传说这些类人种族的生命比人类要长得多,这里的囚室就是为了可持续地获取他们身上的能量而建设的,在设计时便考虑到了长久自主维持的问题,通过设定好的维生系统给囚徒们提供以生存所需为限最基本的条件,定期投喂流食、循环舱内空气、清理排泄物……然而因为某种永远无法为人所知的原因,维生系统的运行发生了错误,这些维系生存所必须的要素就此被破坏。主角想象着这群可怜人们的终末,在最后的最后,他们会是一边恐惧着即将到来的死亡、一边因基本生存条件得不到满足而痛苦、一边被迫榨出最后的笑声,就此走向生命的尽头吗?又或者对于灵魂都被强制发笑的酷刑所扭曲的可怜鬼来说,缺氧饥饿而死反倒是可遇而不可求的解脱呢?
看够了这片荒凉景象,主角按下另一个黑色按钮,心中莫名地冒出一句台词:
【让黑潮降临吧】
就在主角按下黑色按钮之时,他却又一次听到那个诡异的笑声,和他刚开始迈入ta大楼时听到的笑声一模一样。这一次他很确信自己并非幻觉:“哦哈哈哈哈,ta的家伙们啊!你们竟然还敢踏入吾之禁地……终于……呜呜……终于想起吾了吗?呜呜呜呜……”
主角听得真切,这声线分明便与先前那些诡异笑声一般无二,起初虽是狂气放肆大笑,突然却停顿下来,转为了幽怨的呜咽。随着呜咽声越来越靠近,四周的景象却越来越黑暗,他明白自己所处的这个“观景电梯”已经从刚才的白色囚区移动到了黑级囚区。他向四下里张望,然而黑级囚区便如其名字面描述的那样,四面八方都是漆黑一团。看来在照明系统启动之前,无论如何找不到这发声的源头了,主角只好低头摸黑操作起光幕界面。
“嘀——”不知道按到了什么键,主角听到自己头顶上传来了机械的电子音:“正在尝试重新启动黑潮程序。”
刹那间,女声的反应猛地激烈起来:“是黑潮!哈哈哈……又是黑潮吗?ta还是,一直这么喜欢黑色啊……品味确实不错。白色只配得上下贱的奴仆,也只有这幽邃的夜色,才配得上让本女帝再度堕入永恒的狂笑地狱!来吧,就用你们最喜欢的黑色,狠狠地蹂躏我的肉体、我的灵魂吧!”
这时主角终于按对了键,重启了照明系统,刺眼的白光照亮了周围的一切,主角这才看清了这个声音的源头,眼前的景象令这位最最勇敢的盗墓人也不禁战栗,甚至从胃里涌出一股呕吐的欲望来——那是一团丝毫看不出人形、甚至已经无法称之为生物的可憎的血肉,它大约有四十米直径,盘踞在这片黑色囚区的角落里,以一种怪异而扭曲的方式存在着,让人无法想象它刚才是通过怎么样一种方式发出女人的声音。只见那团肉块蠕动着、又像是半流体似的滚动着,通过某种难以理解的方式再次开始“说话”起来:
“来吧ta,请好好看着我这敏感的双翼、下流的尻尾和淫靡的小穴吧,用你们的【黑潮】将它们填满吧,就像我十万七千零三次重生之前那样!呜呜……这次……这次请再也不要停下了……毕竟我已经……我已经离不开你们的黑色了……”
如果主角一直闭着眼睛,只听这个声音,他恐怕会脑补是一名异种美女在自己面前用这种柔媚的声音求欢,说不定当场就会提枪上阵,与美女大战三百回合。但眼前实实在在是一团不可名状的怪物,只令他觉得恐怖。就在主角几乎要被恐惧的情感吞噬的时候,他突然注意到那团巨大肉块正中的某处有两个金光闪闪的东西,定睛一看,却是一套金色的冠冕和手杖,其造型奇特而邪异。如果主角之前在神识界浅表层得到的考古知识没错的话,那两件东西应该是属于传说中拥有无尽生命、可以无限重生的高等种族之王,前两层遇到的所有的类人生物都受这位统辖,祂便是魔界之主——暗黑女帝柯劳蒂丝。
有一种荒诞不经的说法认为:ta组织利用他们无所不能的黑科技捕获了柯劳蒂丝,将祂囚禁在某个不为人知的地方进行研究。即便是在探索过白色囚区的刚才,主角仍对这种说法嗤之以鼻,但至今为止在黑级囚区的遭遇终于让他不得不相信这种可能性——眼前这个怪物便是(或曾经是)那位以美艳动人著称的暗黑女帝。
就在此时,惊变陡生:眼见那肉块突然暴起,猛地朝自己所在之处扑了过来,同时还发出了疯狂的嘶吼声:“我的黑潮呢!黑潮为什么还不降临?胆敢欺骗本女帝,吾必将汝撕碎!该死的ta,t——a——!”随后,肉块开始不断地用它的触手敲击着圆筒,同时发出某种不属于现代的语言,用人类的语音难以描述的可怖发音来——那是两个单词,总共有五个音节,光是听起来便足以触动人类内心深处最本能的恐惧。
尽管主角身处的圆筒被设计为足以抵挡女帝的攻击,但是在剧烈的惊吓和威压之下,主角仍是当即被吓晕了过去,在意识消失之前,他并没能看到光幕界面上的提示:
黑色囚区运行日志:
照明系统:重启成功
能源榨取系统:正在尝试重启【黑潮】程序……重启失败……距上次关闭程序已经过10^9531953205633541358492360498209452073s
ta组织采用过的那种名叫“黑潮”的折磨程序究竟带有怎样的洗脑效力,竟让那骄傲的女帝会堕落为了卑贱的怪物?这个问题的答案,主角将永远不得而知了。从昏迷中醒来之后,他幸运地没有被卷入神识界的数据乱流,而是安全地回到了现世。是几名盗墓人同行救下了昏迷不醒的他,听这几名好心的同行说,主角被救醒之后的一段时间里,一直持续发着高烧,不断重复着五个音节,待他痊愈之后,关于这段时间的记忆却只剩下一片空白。
或许只有等到多年以后,在主角弥留之际,即将随死神而去的回光返照之刻,那五个宛如咒语的音节才能重新浮出潜意识的深海吧,届时,他也将幸福地吟咏着这个词组而逝去,将ta的秘密带入另一个世界——
“Tickle Abus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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