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耶~~今天又赚了大概是……七万个魔法糖果呢~~”
眠眠躺在云朵上，望着手机——或者说应该是魔法终端——上显示出多达六位数的糖果数字。这几个月来，眠眠在梦世界的努力工作使她挣了可以说是超过其他魔法少女总和的巨量糖果。
然而——
“在这里提醒一下pon~~梦世界的糖果不可以与现实世界的魔法糖果通用pon。”
法布的语气有些严肃，像是最后通牒一般对眠眠说道。三天后就是第一次结算的日子了，根据规则，魔法糖果最少的魔法少女将会被淘汰出局。
显然，眠眠在现实世界的魔法糖果为零。因为她一天到晚躺在床上，要么在梦世界打魔兽、拯救世界，要么就靠在床头玩笔记本电脑，玩一些抽卡游戏，对现实世界的影响几乎——不如说就是零。
“那就提前出局好啦~~反正这几个月的魔法少女生活也十分愉快呢。”
眠眠自然不知道那可怕的事实，法布也不准备告诉她。终端上的魔法糖果已经增至987500个，只要眠眠再去梦世界拯救一次地球就可以轻而易举达到99万9999的阈值。而在现实世界中，魔法糖果最多的白雪才只有75000个糖果而已。哪怕是以十兑一的所谓“汇率”，眠眠也可以轻易占据魔法少女的头名地位。
“提前出局就永远不能当魔法少女了pon。眠眠还要再努力一些pon。”
法布如此说道。但眠眠却有些嗤之以鼻：
“眠眠在梦世界已经很努力了哦。现实什么的……以后再说吧~~”
于是，眠眠关掉了终端，离开了梦世界。时钟显示现在是凌晨一点半，而自己的卧室却灯火通明。
“糟糕，”三条合欢胡乱梳了下头发，“我是不是点了一天的灯？”
她又看到桌上多出的一张面试表，想必是妈妈放在桌子上的。这是一家大公司的社招，合欢简单看了两眼，发现是一家制造公司在招会计。
“会计……看到账簿就想睡觉的说。算了，明天去面试吧。”
这么想着的合欢还是小心翼翼地收好面试表。面试时间还好在下午，不然她根本起不来。她差不多两周没有离开家一步了，一次性行走最远的距离就是下床去楼下玄关取快递。
当然，再次入睡的合欢选择作为眠眠在云朵上睡觉。云朵的松软感比床垫强一百倍，眠眠甚至觉得自己可以去宜家当一位教顾客怎样选购床垫的导购员。
“不如说去宜家可以正大光明地躺在床上睡一天呢……大家看到眠眠睡得这么香甜也许就会购买床具呢。”
如此胡思乱想的眠眠随意地玩着终端。突然，小云朵天线发出了提示音。
“欸？这么晚了还有人需要帮助嘛？”
眠眠简单侦测了一下方向和距离，发现是东京的市中心。东京啊……在东京工作的上班族压力很大，正需要眠眠帮助他们安心入睡呢。
“明天是下午三点面试……现在是一点半，三点之前回来睡觉应该……”
眠眠突然开始算起时间来。就在刚才，她决定尝试着不要做neet族了。她准备正经去面个试找份工作，因此一向没时间观念的她反常地查看了日程表。
“总之先去吧~~帮助上班族安心入睡的魔法少女眠眠，出发~~”
当然，眠眠也想顺便熟悉熟悉上班族的日常。脱产长达两年的她可以说基本不懂社交知识，她也担心明天面试会出糗，所以特意选择了去这位上班族的梦境。
眠眠以喷气机的速度飞到梦世界的东京市区。小白云天线指着一栋像是别墅的建筑。这幢别墅坐落于市中心，但不是皇居，而且看起来安保非常严密，屋顶还有一个大大的H字，是给直升机降落的地方，看起来十分气派。
“看来是比较大的人物呢。大人物也会做噩梦吗？”
虽然眠眠可能一辈子都没有机会成为国家领导人，但她也从之前看的新闻里能体会到这种大人物的忙碌和烦恼。前阵子她偶尔也会看NHK的新闻打发时间，结果新闻频道一天二十四小时都在报总理大臣的动向，眠眠一度认为日本首相这个职位是世界上最可怕的职位——因为不能睡觉。
按照天线的指向，眠眠从别墅的一个窗口飞了进去。这间屋子简朴、庄重，中间是办公桌，桌子上插着日本国旗，两边也有国旗摆放，还有丰臣秀吉的五七桐标志。
眠眠觉得这位大人物一定很爱国，而且极有可能是战国迷。因为长期宅在家里上网，眠眠掌握了许多奇奇怪怪的知识——比如后村上天皇的名字义良应该读作のりなが、巴西国旗上的星星是1889年巴西推翻帝制、成立共和国那一天的星图这类有趣但没有用的小知识。
一位有些谢顶、看起来十分疲惫的中年人坐在办公桌前，他的面前是堆积如山的文件。眠眠站在他面前，以轻柔的声音问道：
“我是魔法少女眠眠~~请问这位叔叔有什么困难吗？”
“魔、——你、你怎么进来的？！”
中年人露出惊恐的神情，看样子想要报警。眠眠急忙安抚他：
“眠眠没有恶意啦~~这里是梦世界，不是现实生活哦。”
“梦、梦世界？”
“是呢~~您在睡梦中哦。现实中您的宅子没有发生任何事情。”
“这样啊……也就是说，我可以在这里向小妹妹寻求帮助？”
“嗯呐！”
眠眠在梦世界从未遇到恶语相向，这次也是一样。
“……算了，小妹妹应该看不懂的。如果可以的话，陪我讲讲故事也不错。”
中年人欲言又止。眠眠自然敏锐地察觉到他认为自己不能解决他真正的问题，于是再次强调道：
“梦世界的眠眠可以提供任~~何帮助哦~~无论是拯救世界还是消灭怪兽~~”
“但……但小妹妹应该不懂消费税吧？”
中年人自然不会认为面前这个穿着睡衣、梳着双马尾、相貌只有十一二岁的小女孩能替他起草法案。但眠眠看了眼桌上的文件就爽快地答应：
“这个，眠眠懂哦。”
“啊？（——日本什么时候有这种天才了？）”
但眠眠是真的懂。她再怎么说也拿的经济学学士文凭，高阶西方经济学理论可能有些吃力，但基础的宏观经济学、微观经济学、财政学、税法等课程她也拿过90分。要不是因为家里穷没有人脉、加之自己患有哮喘病，她才不会在家里一蹲就是两年。
“从眠眠的角度来说，税率最好还是不要增长这么快，降低一个百分点比较好哦。无论如何，大家都喜欢低税率，太高的消费税可能大家就不敢买东西的说，反而会导致内需流动不起来呢。”
当然，眠眠的说法只是针对消费者来说。而在经济学上，这需要精密的计算和缜密的论证，还要基于各国国情做出相应的改变。而且，历届日本政府都奉行加税的政策，减税也只是眠眠的一厢情愿，因为这份文件已经拟定增加3%的消费税了。
“也就是说，从增长3%改为增长2%？”
“是这样呢。叔叔竟然在研究如此深奥的知识呀，真是辛苦了呢~~”
“啊、那倒是……既然眠眠认为减少一个百分点好，那……我就说许多民众肯定不能接受一口气涨这么多税的，选票我还得保证……啊，总之我还得再论证一下。不过还是感谢眠眠小朋友提出的建议，感觉我能睡个好觉了。”
眠眠注意到中年人紧蹙的额头有些舒展。虽然自己没给出什么特别好的建议，但能让他睡个好觉，眠眠也很开心。
当眠眠离开别墅时，她看到中年人依旧在伏案疾书。这就是努力的人吗？哪怕在梦里也在想着工作？
眠眠开始有点想成为这样努力的人了。
话说回来，那位叔叔的面孔，好像……好像在哪里见过。但眠眠一时半会想不起来，因为她要赶紧回家睡觉。她又开始犯困了。
★
“合欢！起床吃午饭！下午面试！”
“呜呜……起来了……”
合欢揉着眼睛从床上爬起来。她看到闹钟已经是十二点半，又看到母亲正站在床边，急得抓起皮筋就往头发上绑，然后以最快的速度洗漱完毕。
她这几天就没正经吃过早饭，所以母亲干脆早饭午饭一起做。电视上放着午间新闻，合欢一边吃一边看新闻。她好几个月没看电视了，而今天要出去面试，所以她给自己增加了一点仪式感。
“内阁总理大臣宣布，将于今年10月上调消费税率，从8%上调至10%。总理大臣指出，上调消费税旨在增加财政收入，以弥补养老金空缺……总理大臣同时强调，政府要积极进行结构性改革以刺激经济增长……”
合欢差点呛了饭粒。怎么真的上调了百分之二？当她看到总理大臣站在会议厅前答记者问时，合欢一下子想起了五七桐是什么标志，以及认出了总理大臣的面庞。她觉得时间静止了，就连母亲一直招呼她换衣服都没听见。
她咽下饭，赶紧从口袋里掏出魔法终端——“数据溢出”几个大字出现在屏幕上。
“魔法少女眠眠，获得了一亿两千五百零六万零三千颗魔法糖果pon~~”
因为数据溢出——远远超过了魔法糖果的阈值999万颗，所以只能由法布进行播报。
“怎、怎么回事呀！怎么突然这么多？”
合欢悄声问道。母亲正在给她找面试时穿的西装和包臀裙，她现在这副睡衣邋遢的样子显然不适合出门。
“因为眠眠帮助全体日本国民省下了百分之一的消费税pon~~”
“可、可那是在梦境——”
“在梦世界所做的好事直接影响到现实中，也是可以获得现实的魔法糖果pon~~眠眠帮助首相解决了政策问题，同时又直接令全体国民受益，哪怕按照一位公民一颗魔法糖果来算，也有一亿多pon~~”
法布说完就消失了。合欢还想再问问题，却发现手机已经提示“系统因不可抗力出现故障，故结算取消”。
还好，聊天大厅还能进去。于是合欢也不吃午饭了，赶紧连进聊天室，向大家分享这个意外之喜。
☆眠眠进入魔法之国。
☆白雪进入魔法之国。
☆圣少女进入魔法之国。
☆修女娜娜进入魔法之国。
☆最高速进入魔法之国。
今天上线的一共有五位魔法少女。白雪她们一边热情地向眠眠打招呼，一边询问为什么突然就不结算糖果了。
“怎么系统动不动就升级维护呀？”
最高速度半开玩笑地抱怨道。她辛辛苦苦做了个大任务，结果就因为这句“结算取消”，一颗糖果都没得到，因此肚子里有那么一点点怨气。
“就跟⚪碧的服务器一样。”
圣少女想趁机抱怨两句法布的，但是说到嘴边的话还是咽了回去。虽然法布“因不可抗力”暂时消失，但法布也算是游戏的GM，随意冲GM很有可能会被穿小鞋。
“嘛，正好大家来交流一下自己获得了多少魔法糖果吧，”白雪微笑道，“我和圣少女都是80000个哦。”
“好多！”最高速惊叫道，“我才50000个耶！”
“我和寒冬牢狱都是73000个。没想到白雪和圣少女这么厉害呢。”
今天寒冬牢狱不在，因此修女娜娜也算是替她发言。
“眠眠呀……眠眠是125063000个哦。”
“梦世界的不算。”
“是现实中的糖果哦~~”
最高速差点跪倒在地。其余的魔法少女也面面相觑，游戏的阈值只有99万9999，眠眠怎么会突破阈值的？
而且，就算是梦世界的糖果，也不可能突破这个阈值呀？
“所以，不会是眠眠——”
“好像确实是咱呢~~欸嘿嘿。”
眠眠憨憨地笑了起来。圣少女的第一想法是她开挂，但出于礼貌没有点出来。她和白雪几乎是日行百善，积攒了那么长时间加起来都不到二十万，没想到这个浓眉大眼的萝莉……
果然宅宅都是技术大佬吗？魔法少女游戏都能开挂，还有什么是她不能开挂的？不对，这种人才应该进美国中央情报局，怎么能在日本做家里蹲呢？
“眠眠到底是做了什么呀？竟然能挣这么多糖果。”
白雪毫无恶意地问道。没错，她真的没有一丁点儿的恶意，她只是想了解一下眠眠究竟做了什么感天动地的大好事。
“啊，就是在梦中，不小心帮助首相拟定政策，成功让消费税少涨了一个百分点这样子啦~~”
所有的魔法少女都默不作声了。白雪和圣少女虽然是初中生、不懂政治经济，但也能从父母平日里的谈话了解到消费税的重要性。至于最高速和修女娜娜就更懂了，毕竟消费税与她们的生活息息相关。
这种大恩惠、大善事，她们任何一个人都比不上。确切来说，她们几乎完全没有能接触这个国家决策层的机会，完全没有。
怎么说呢，几位魔法少女有些羡慕嫉妒恨。如果王权在这里的话，听了眠眠这番“凡尔赛”言论，一定会愤怒地将权柄指着她、然后命令她露出胸部道歉吧。
“首相……看来眠眠可能与我们不是一路人了呢呜呜呜~~~”
“不会啦！”眠眠反驳最高速的言论，“眠眠一直在魔法少女应援网站上关注大家的哦！眠眠可是大版主哦！”
“啊对~~我们的应援大版主现在参与政策制定、国事方针，哪有这样的版主啊？金庸小说里的扫地僧吗？”
“都说了不是国事方针！就、就是让首相大人不那么失眠焦虑罢了……”
“那你也是国家智库，”最高速开玩笑道，“今天在梦中教首相减税，明天是不是就会在梦中让美国总统对阿富汗宣战啊？再往后我都不敢想了~~好可怕啊这个眠眠~~”
“哪里有啦！呜呜……”
今天的聊天室要欢快许多，可能是因为一些比较严肃的人不在场的关系——比如王权（）。
★
眠眠——应该说是三条合欢——换上了久违的正装。她把头发梳成单马尾，化了淡妆，大腿裹着裤袜，脚上是坡跟鞋，一副OL的样子。因生活不规律而产生的大眼袋也被妆容弥补，这样看来合欢还算是漂亮的大姐姐。
面试颇为顺利。也许是因为在梦中对首相的质询对答如流的关系，合欢感觉自己似乎没那么社恐了。她觉得外面的太阳好暖和，这是她两个月以来第一次外出。
HR评价合欢是“像是内阁官房长官的秘书女士”，这跟她这两年获得的“宅女”“阴暗女”评价截然相反。以此为契机，就不要宅下去了吧。合欢这样想道。
法布好几天都没露面，但魔法少女们仍旧做着积攒糖果的任务——不如说，做好事已经是她们心中的本能了。
王权最后还是从泳泳的嘴里得知眠眠才是她们这批魔法少女的第一人，以及眠眠在梦中影响政府决策的事情。她恨得牙痒痒，不断咒骂：
“那个宅女就是个笨蛋。影响国家决策的人应该是我王权才对！东大的高材生难道还比不过她那种野鸡大学文凭的笨蛋吗？”
但骂归骂，想去永田町堵住首相、然后用权杖控制他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首先，王权得把自卫队解决了——不过公然对抗政府暴力机构的魔法少女我们就得叫魔女了，弄不好还得出动一空输——因此王权也只是骂骂而已。
自从解决了首相的困难后，眠眠仍一如既往吃了睡、睡了吃，过着neet族的生活。只不过，她在梦中给大家解决问题时，有意无意地就开始留意东京、尤其是永田町的动向。她想再去一次政要的梦境，替政要解决一次困难，没什么别的意思。
果然，她又进入到了首相的梦境。首相对民法典的修订存在疑虑，这一次不再只是要眠眠的看法了，而是直接叫她给出解决方案。眠眠绞尽脑汁想了快四个小时，才终于勉强给出了她认为还算可以的修订案。第二天起床后，合欢立刻出门去市立图书馆，办了一张长期借书证。
同时，合欢开始在网上查找法考的信息。第三天，NHK报道了政府修改民法典部分法律条文的新闻，修订内容几乎与眠眠的建议一致。合欢硬着头皮去谷歌上搜各界对这次修改法律的看法，当她看到各路法律专家对此都是好评时，悬着的一颗心才落了地。
面试结果是通过，那家制造企业表示可以立即办理合欢的入职。但合欢辞掉了，因为她央求母亲给她报了法考的网课班，她要参加司法考试。
合欢为数不多的几个朋友都在说合欢变了。她变得阳光、变得上进、变得努力，从社会的蛀虫、家里蹲尼特族，变成了准备法考、提高学历的预备女法律人。然而魔法少女世界的大家也发现，眠眠似乎也不再那么阳光、那么治愈，每次集会的时候总是阴沉沉的样子，像是脑袋里塞满了乱七八糟的黄色废料。
魔法少女育成计划的“系统故障”持续了三个多月都没有恢复，渐渐地，大家开始遗忘那只说话有些阴阳怪气的健达奇趣蛋法布。生活有些无聊，但当魔法少女还是有趣的。
三条家门口开始出现一些奇怪的人，这是合欢开始准备法考三个半月后她母亲发现的。那天，一位西装革履的大叔举着照片询问三条妈妈，有没有遇见这样的人。照片正是眠眠的画像，一位留着双马尾、抱着抱枕、穿着睡衣的金发萝莉。
“有点、有点像我女儿，但我女儿都二十四岁了。”
“能让我见见您的女儿吗？”
“能倒是能……不过她正在看网课。”
“看一眼就好。”
黑衣人塞过来一张钞票。母亲一看，是一万日元。她立刻改口道：
“我这就招呼她下来。看一眼就走是吧？”
“是的。”
于是，三条合欢揉着睡眼来到玄关门口。刚才在课堂上她又不小心睡了过去，梦中作为眠眠从河里救了一个男孩。
“……您叫什么名字？”
“三条合欢，”合欢随口答道，“您是？”
“啊，我是……我是猎头，”黑衣人改口道，“这是名片。请您于十月一日前来这个地址，我们会提供一场面试给您，待遇优厚。”
“这样啊……我会去的。”
“多谢三条女士。再见。”
三条母女同时觉得这黑衣人是个怪人。哪有猎头这么鬼鬼祟祟的？
像是诈骗犯，这是母女的第一反应。但是，合欢看到名片上印着的五七桐徽章时，却不那么想了。
【眠眠女士凭此证前往永田町首相官邸】
她大惊失色，连忙将名片揣进外套的口袋里。她又看了看母亲，见母亲没注意到名片，这才长出一口气。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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